1947年11月29日,联合国大会通过181号决议,决议提出在巴勒斯坦地区建立分别建立犹太国和阿拉伯国。这个听起来像是公平的决议实则同时遭到了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反对,前者希望自己可以控制整个巴勒斯坦地区,那是圣经中记载的上帝给犹太人的「应许之地」,那流着奶与蜜的迦南地区,犹太人在世界的大流散已经有两千多年,他们做梦都想回到这里建立自己的独立的犹太国家,以摆脱屈辱和迫害;而后者也有自己的委屈,阿拉伯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千多年,他们丝毫不想把自己的家园的任何一块地方分给犹太人。但是这一方案却得到了包括冷战双方美国和苏联在内的占比72%的国家高票通过,显然,从1897年西奥多·赫茨尔召开第一次犹太复国主义者大会开始,经历了乌干达方案、贝尔福宣言、1936年白皮书、纳粹德国对于六百余万犹太人的大屠杀,以及穿插其中的无数大大小小的局部冲突,这一跟完美毫无关系的方案已经是在无数妥协中达成的最不坏的结果。
此时巴勒斯坦地区法理上仍为英国统治,按照决议,英国即将在1948年5月15日结束其托管势力,这一时间是确定的。不确定的是,以色列要选择何日建国。在得知181号决议通过的当天,巴勒斯坦地区的犹太人聚居区通宵狂欢,满怀憧憬。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以色列与周边诸多阿拉伯国家的战争不可避免,而大战发生之日,也就是其宣布建国之时。换言之,犹太人在准备建国的同时,也要准备一场独立战争。如果输掉,则一切过去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此时埃及拥有中东最强大的空军,而约旦则拥有最强大的陆军「中东军团」,此外,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任何一个国家的正规军单独行动都足以使得如稚嫩的婴儿般的犹太国——此时我们仍未知道它的名字——心惊胆颤。而它们将会同时发起进攻。
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区人口数量相比较其周边阿拉伯国家只有3%;准军事组织哈加纳只有几千名职业军人,从军事装备来看,平均每三个人才有一支枪,没有火炮、没有装甲车、没有坦克、没有飞机。以色列需要人,需要武器,要实现这两点,首先需要钱。
1948年1月19日,戈尔达·梅厄夫人独自乘坐飞机来到美国。她从小在美国生活与接受教育,本可以在美国过上优渥的生活,但是现在她从遥远而破败的巴勒斯坦地区返回美国,为在废墟上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而筹款。她已经从事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几十年,上飞机之前,商讨筹款事宜的会议决定派她负责,而她穿着贴身的单薄的衣服,提着随身的手提袋,没来得及回家,便来到了寒冷的美国。她的目标是筹集相当大的一笔钱,至少2500万美元。而此时在急匆匆的行程中,她几乎毫无准备,她没有一个确定的计划,事实上也根本来不及有。但是在另一个意义上,我想,她已经准备了几十年,等待在这样一个时刻发挥自己的演讲天才,来帮助自己尚未成型的弱小的国家。
正巧两天之后芝加哥会举行美国犹太联合理事会大会。戈尔达·梅厄女士急忙安排去往会场,在美国犹太慈善会会长的斡旋下,她获准发表了如下的没有讲稿的演说:
「······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朋友们,在巴勒斯坦的犹太人社区将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如果我们有武器,我们就拿起武器战斗;如果我们没有,我们就会拿起石块战斗。
我希望,在我告诉你们,我来美国的特殊使命并不是要挽救七十万犹太人生命的时候,你们会相信我。在过去几年里,犹太民族失去了六百万犹太人,如果我们因为又有区区几十万犹太人濒临危险就担心遍布世界的犹太人的安危,真是太不知深浅了。
但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如果巴勒斯坦的这七十万犹太人可以生存下来,那么犹太民族就生存了下来,犹太民族的独立就得到了保证。如果这七十万犹太人被消灭,那么,在很多世纪里,我们都再不可能实现犹太民族、犹太家园的梦想了。
······我们青年人都拥有一种无所畏惧的精神,无论有多少阿拉伯人入侵这个国家,他们的这种精神绝不会消失。
然而,单单有勇敢的精神并不能面对步枪、机关枪。只有步枪、机关枪而没有精神,这并没有多大价值;但有了精神而没有武器,到时候它也会和肉体一起消失。
我们的问题是时间,时间因素现在是最重要的。三、四个月以后再得到几百万美元,对于决定现在的局势毫无意义,问题是我们马上能得到什么。还有,我的朋友,我说马上,不是指下个月,也不是指两个月以后,它就是指现在。
······
我来到这里是想让美国的犹太人知道,我们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在几周内,得到两千五百到三千万美元现金。未来两、三周,我们可以安顿好,对此我们有信心,也请你们相信,我们一定会坚持住。
······
埃及政府可以投票通过一项预算来支持我们的对手,叙利亚政府也可以这么做,我们没有政府,但我们有千百万的犹太人在世界各地。我对于美国犹太人的信心,一如我对于我们在巴勒斯坦的青年人的信心;我坚信他们会意识到我们面临的危险,会履行他们无法回避的义务。
我知道我们要求的事情并非那么容易。我自己经常积极地参加各种竞选和资金的筹集,所以我知道,要马上筹集到我所需要的这么一大笔钱,这绝非易事。然而我看到了我们家乡的人民,看到当我们呼吁人民为一个血库献血以便救护伤者的时候,人们纷纷离开办公室走向诊所,我看到他们排队等上数小时,直到他们的血流入到血库中。在巴勒斯坦,人们捐献的既有金钱,也有鲜血。
······
我们并不比任何人优秀,我们也不是犹太人中的佼佼者,只不过是命运的安排使得我们在那里,而你们在这里。我相信,如果我们互换位置的话,你们在巴勒斯坦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你们也会来到美国寻求我们的帮助。
······
在结束讲演之前,我想起邱吉尔的一段话,那是二战中最著名的一段演讲,我在此借用一下:当我说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将会在内盖夫、在加利利、在耶路撒冷市郊一直战斗,直到最后一刻的时候,我没有做任何夸张。你们不能决定我们是否应该战斗。我们一定会战斗下去,巴勒斯坦的犹太人绝不会向穆夫蒂竖起白旗,我们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谁也不能改变它。你们能决定的只有一件事情:是我们在战斗中获胜,还是穆夫蒂会获胜?这个决定是你们可以做出的,必须尽快,要在几小时、几天内就定下来。
我恳求你们,不要错过时机。不要在三个月以后哀叹自己当初什么也没做。摆在你们面前的就是现在。我向你们所说的话没有任何夸大,我不希望为这幅图画抹上错误的油彩。它包括两点:一方面是我们的精神,我们必将取得的胜利,另一方面是我们必须把战斗持续下去。」
演讲结束后,没有雷鸣般的掌声,会场响起了难以抑制的哭泣。当梅厄夫人在六周之后离开美国时,她一共筹集到5000万美元,这一笔相当于沙特当年石油收入整整三倍的现金,使得以色列在几个月后的战争中生存了下来。毫无疑问,就算不是唯一的支撑,也是决定性因素。